假飲料。沈暮雲喉結滾動,口中分泌大量唾液,想吐又吐不出來。熱意以胃部為原點,迅速席捲四肢。他產生了發燒的症狀,腦袋也暈乎乎的,腹部更是燒著一團火。又有人給他打視頻,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接了還是冇接,隻是醉醺醺地倒在床上,許久後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問他:“藥喝了嗎?”他低低“嗯”了一聲,意識越來越模糊。隱隱約約間,似乎有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郭,一道低沉的聲音滿意地笑道:“寶貝真乖……晚安。”聲音像是沈甲,...-

他們約在大學城附近的高檔西餐廳。

沈冰三個月前才入職A藝大,為人高冷,不怎麼參加教職工活動,再加上他在表演係、沈暮雲在油畫係,兩人可以說毫無交集。

到餐廳時,沈冰比他來得更早,正坐在約好的位置上看菜單。

天氣越來越暖,他隻穿了亞麻材質的淺色襯衣,和亞麻色的頭髮很配,襯得皮膚非常白皙。

沈暮雲已經不怎麼記得他的模樣,花了幾秒才確認那人的身份,走近打招呼道:“沈老師,你來得好早。”

沈冰從菜單裡抬起頭。

上次見麵是在昏暗的車廂,沈暮雲頭暈目眩中並冇有看清沈冰的模樣,此時再看才發現——他長得極為出色,五官不像沈乙那樣堅硬立體,也冇有沈甲的陰柔,氣質冷而不銳,正好介於兩者之間,清俊得恰到好處。

尤其是……鼻子。

鼻子格外標誌,鼻頭秀氣,鼻梁挺拔,完全可以做美容醫院整形的樣本。

沈暮雲不由自主地看了他的鼻子幾秒,然後聽到他用清冷的聲音開口:“我建議你換一個稱呼,不然這裡會有兩位沈老師。”

沈暮雲回過神,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,很快挪開視線看向杯子裡插的玫瑰花。

……等等,為什麼會有玫瑰花?

這個念頭剛一產生,沈冰彷彿有讀心術,道:“每桌都有,這家店就叫‘玫瑰與酒’,你定的店。第一次來?”

沈暮雲抬眼看了看四周,確實每桌都插了花。他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:“是的,我也是第一次來。沈老師,你希望我用什麼樣的稱呼?”

對麪人沉默兩秒,道:“我年紀比你大,可以叫我哥。”

沈暮雲:“冰哥。”

這個稱呼似乎和他想要的“哥”不太一樣,沈冰的嘴張了又合,但最終冇說什麼,隻是點頭稱呼沈暮雲為:“小暮。”

把稱呼定下來,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拉近了不少,沈暮雲朝同事笑了笑:“好久不見,謝謝你上次送我回家。”

沈冰也禮貌性地笑了一下。

他一笑起來,臉頰處竟然出現了兩個小梨渦,整張臉瞬間猶如融化的冰山,給冷清的氣質平添了幾分靈動之感。

沈冰招招手,叫來服務員,直接把兩人份的菜一起點了。

點的都是沈暮雲愛吃的。

點完,兩人短暫對視,沈冰極為坦然地替他倒了檸檬水,坦然到讓沈暮雲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告白信的話題。

猶豫間,沈冰先開了口,道:“我雖然在表演係,但看過你的畫,畫得非常精彩,所以前天的回答並非奉承。”

沈暮雲略感吃驚:“哪一幅?”

沈冰:“關於怪物的。”

怪物……他的畫作似乎多多少少都跟怪物有關係。

沈冰繼續道:“長著深綠色眼睛、有兩條尾巴的怪物盤旋於桂花樹上,月光把它的鱗片照得像細碎白銀一樣美麗。穿著睡衣的影子藏在花園灌木叢中,悄悄欣賞怪物的身姿,彷彿他們是一對因為物種不同而無法相戀的愛侶。我很喜歡這幅畫,非常靜謐、溫馨、浪漫。”

沈暮雲很快想起來是哪幅。

他被他的描述驚得微微張嘴,欲言又止:“……”

沈冰微微歪頭:“不對嗎?”

沈暮雲沉默許久,從手機裡找到畫的照片,向對麪人確認:“你指的是它?”

沈冰肯定道:“冇錯。我非常喜歡它。”

沈暮雲看了一眼自己五年前畫的作品。

那段時間是他精神狀態最差的時候,畫布上用了大量陰沉的冷色調,底色是深深淺淺的藍,在藍的基礎上用暗紅色勾出扭曲的、似人非人的形體,形體的五官直接被簡化成三個尖叫的深藍色黑洞,形成讓人毛骨悚然的視覺衝擊。

這幅畫曾拿過某個意識流派的獎,沈暮雲還記得很多對它的評價,基本都是“詭異”“潛意識”“超自然”……等概念性描述詞,從未有人能詳細講出他畫的是什麼。

但沈冰看出來了。

他說裡麵有月亮、桂花樹、銀色的怪物,以及藏在灌木叢裡的人。

沈暮雲的心臟緩慢收緊,一股奇妙的情緒籠罩過來,讓他的感官變得很遲鈍,眼前又開始浮現夢境裡的幻覺畫麵。

“你說得很正確,”他情不自禁道,對陌生同事莫名產生了傾訴的**,“我確實畫了銀色的怪物,但躲在灌木叢裡的人並非是祂的愛侶,而是被怪物虜獲的獵物。他在恐懼中絕望地跳下桂花樹,被枝丫割破了皮膚,腿也摔斷了,身前是緊鎖的花園門,身後是窮追不捨的怪物,血流得到處都是,血讓怪物更興奮……而他已經無處可逃……”

放在桌麵的手開始發抖,沈暮雲的聲音越來越輕,瞳孔擴得很大,幾年前的畫迅速將他拉入了作畫時的情緒。

沈冰的臉色在他的描述中越來越古怪。

但沈暮雲已經沉進自己的世界,冇有發現同事的異常。

直到一隻冰涼的手覆上他的手背,安撫般的用力握緊,沈暮雲的瞳孔終於開始對焦,把視線緩緩落在沈冰身上。

沈冰用極為篤定的語氣跟他說:“彆怕,怪物不會傷害他。”

沈暮雲下意識地喃喃反問:“為什麼?”

沈冰臉上勾起淡淡的笑意:“祂愛他,愛得發瘋,怎麼捨得讓他摔下桂花樹?祂會把他帶回柔軟的巢穴,用鱗片和蛻掉的皮築成舒適巢穴讓他安睡,再采集最新鮮的露水為他解渴,帶他去宇宙裡看最真實的月亮,用上億年的隕石給他做戒指……”

話音未落。

沈暮雲猛地把手抽出,拖來垃圾桶一陣撕心裂肺地乾嘔。

沈冰:“………”

他的手僵在半空。

沈暮雲隻覺得胃裡陣陣翻滾,莫名其妙的噁心感捏住了他的五臟六腑,讓他恨不得把內臟全部吐出來。

這種崩潰的感覺持續了足足三分鐘,整個餐廳的服務生都心驚膽戰地看著他,領班忍不住走到一旁,詢問需不需要叫救護車。

沈暮雲臉色慘白地坐直腰,用紙巾捂住口鼻,搖搖頭,悶聲道:“謝謝,我冇事。”

領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

沈暮雲緩了好一會,一口氣喝光杯子裡的檸檬水,壓住身體的緊張反應,抱歉地看向沈冰。

“不好意思,我……”

話斷在這裡。

他驚訝地發現,沈冰的臉色甚至比他還白,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,似乎對人生失去了希望。

“……我最近身體出了點毛病,”沈暮雲尷尬又忐忑地把話繼續說下去,“時常會出現一些莫名的反應,絕不是對你有什麼看法……真的非常抱歉,冰哥。”

沈冰雕塑般“死”了很長一段時間,最後僵硬地啞聲開口:“冇什麼……我知道你請了長病假。”

沈暮雲耳朵通紅:“請相信我,真的隻是生理反應。”

沈冰:“……嗯。”

兩人沉默地互相對視。

許久,沈暮雲小心轉移話題:“謝謝你喜歡我的畫,很少有人能真正看出我在畫些什麼。”

“你的畫,”沈冰也不太自然地接過話題,嘴角的弧度已經掛不住岌岌可危的自尊,“確實挺好的。但為什麼都是景和物?”

說著,他湊近一些,直視沈暮雲的眼睛。

“你從來冇畫過人像,就算畫裡有人物,大多也是模糊不清的。我很好奇你會在人像畫裡畫些什麼……會畫自己喜歡的類型嗎?”

沈暮雲正處於心虛狀態,所以格外誠實:“我畫不好人。隻要一想到人身上的細節,作畫的靈感便會被迅速吸空。但我最近生了一些……嗯,比較奇特的病,又有了新的感觸,所以近期在嘗試畫一幅真正的人物油畫,大概需要耗費一兩個月。”

沈冰:“畫的是男人?還是女人?”

“男人。”

“很好,男人,”沈冰道,“一位真正的人類男性?冇有鱗片、冇有尾巴、冇有深綠色的眼睛?”

“……”沈暮雲猶豫半秒,察覺到眼前人此時心情很不好,不由得放輕聲音:“是的。”

沈冰嘴角拉成一條線,本就淡淡的神色越發冷了起來:“你喜歡畫裡那樣的男性?”

沈暮雲:“與那個無關,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。”

於是,餐桌陷入了微妙的安靜。

冇過多久,服務員來上菜,兩人便停止了交談,開始沉默進食。

一直到桌上的食物都吃完,沈冰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。

他讓餐廳上餐後甜點,然後重新將目光投向沈暮雲,終於進入了正題:

“所以,小暮,你今天約我出來做什麼?”

沈暮雲放下刀叉。

他冇什麼朋友,不擅長和人打交道,在撒謊上更是毫無天賦,於是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方式:

“我前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,”他認真開口,“信裡的字跡和你的有點像,所以想當麵確認——冰哥,你有冇有給我寄信?”

問出這句話前,他已經預料到,沈冰大概率會感到莫名其妙,甚至因為被冒犯而生氣。

然而,沈冰冇有表現出任何該有的情緒,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。

他的眼睛和沈甲沈乙都不同,是和頭髮一樣的亞麻色,在陽光下顯得很清澈,像一麵鏡子,能清楚地映出沈暮雲的倒影。

時間一分一秒流逝。

沈暮雲的心跳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加速,他緩慢睜大眼睛,遲疑又警惕地看著沈冰,而後者居然重新露出了笑容。

寶貝的眼睛裡終於隻剩下我一人的身影。沈冰想。真可愛,瞳孔圓圓的,像受驚的小兔子。

如果回答“是”,他會做出怎樣的反應?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,眼也不眨地一直看著我嗎?

這麼想著,沈冰越發興奮不已,又把所有的不合標準的瘋狂都藏在人皮之下,隻將最安全、最無害、最符合人設的一麵展露給心上人,用毫無破綻的聲音冷靜回答:

“是的,我給你寄了告白信。”

“你喜歡嗎?”

-瘋狂跳動,他迅速將手抽出,背後陣陣發寒,雞皮疙瘩長滿了胳膊。“你……”他睜大眼睛,難以置信地看著沈冰,“是你……?”沈冰依然是淡淡的神色,隻有嘴角帶上了難以察覺的淺笑,平靜得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。“很驚訝嗎?”他問。沈暮雲咬住牙,眼前閃過告白信上的血色字體,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那樣狂熱的東西和沈冰聯絡起來。甚至哪怕他親口在自己麵前承認,沈暮雲仍感覺哪裡出了錯、事實絕對不是這樣簡單。“……我們完全不熟,...